10 风波骤起_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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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风波骤起

  如梅穿着白色的孝服静静的跪着灵前,她的右手边依次跪着如兰和如蔷。作为女眷,如梅只需要在家中灵前坐哭,渊哥儿乃是长子,要捧盆打幡,泽哥儿虽然年幼,作为儿子,也须跟着扶灵入土。

  如梅这算是第二次经历父亲的丧礼了,但是还是很悲伤。

  因为是扶灵回乡,又因为家里尚有长辈在堂,这出殡就有些俭省了。沈家族人都纷纷前来送丧祭拜,看到此种情景,自然心里都有些嘀咕的。

  齐氏在灵前哭了半日后,眼看支撑不住,被族中几个妯娌给劝进了内室,灌了半碗参汤后才好些。

  “弟妹,知道你伤心,可是也得当心自己个身子骨啊!”说话的是三房的大太太孔氏。她从前和齐氏的关系比较好。大房里的三太太周氏和沈宁也在一边劝说着。只是四太太林氏脸上阴沉沉的,时不时斜着眼看向沈宁。

  “圭嫂子,你还是别哭了。说不定某些人正巴不得你哭着倒下呢。哎,六房这大家里少了你还有人主事的,只是可怜我那几个侄女侄子了,怕是要遭人虐待了呢!”

  林氏这话一出口,满屋子里的女人都静了下来,只余齐氏抽咽声。

  一屋子的女人都知道林氏这话的意思,几个事多的更是偷看着沈宁,哪知道沈宁状似未闻般扶着齐氏做好后才开口道:“嫂子,您先歇着,我去外边看看,再去瞧瞧厨房那里,一会渊哥儿他们就得回来了。”

  齐氏点点头,“麻烦姑奶奶了。”

  沈宁这才向几位太太客客气气的道了谢,还请她们多照看点齐氏后才离开。

  除了林氏,就算是三太太周氏,都暗叹一声,不管沈宁心里到底怎么想,暗地里如何行事,至少明面上这一番做派,称得上世家女的规范。

  孔氏四十出头,当年是和大房的大太太同年嫁进沈家的,只是三房当时已经没落得很。三房仅兄弟两个,大老爷沈经,读书不成,便是守着三房的家业也是勉强得很,只因他性子太过软绵。二老爷沈齐,却是性格暴躁,是个炮仗脾气,只会到处惹事。孔氏进门就管家,上上下下都管得妥妥当当的不说,还做起生意来。不过十多年时间,三房境况不仅大为好转,在沈家几房里算得上是最有钱的人家了。这样一来,族中眼红三房的人不少,日日有人上门打秋风,孔氏也从不让人空手而回,一来二去的,族中的人都是敬着孔氏几分。直到大房的二老爷在五品同知上闹出大事来。三房并未拿出让大房满意的银两数,大房和三房的关系就此开始疏远起来,到三老太爷去世,两房关系更是不好。而族中人看菜下碟,随着大房说三房的闲言碎语,说什么三房丢了沈家百年世族的脸面之类的话。

  而这个时候,齐氏并未和其他房的族人般疏远孔氏及三房,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礼貌客气。所以后来齐氏跟着沈圭在京城长住,孔氏和齐是也偶尔有些书信往来的。

  不过如今三房的地位已经比从前稳固了不少。四年前,孔氏的长子沈汛中了举人,虽然进士落第,但是在京城的沈圭和齐氏写信给了孔氏,出了主意,让沈汛不再上场,而是出钱捐了个官身。前年被委任到湖北的黄州为七品县令,听说年年的评核都是上等,任满升官那是肯定了。而齐氏又在信里给孔氏出主意,三房给族中捐了一笔三千两的银子和两个庄子,族中人生活艰难的人家可以去这两个庄子谋生,干得好,年底除了族中的分例外,还能再领一份银子。同时给族中置祭田和修祠堂。这些事情一出来,关于三房的闲话才消停了些。

  “林弟妹,这是在六房,今天也是六房的大日子,你就少说两句吧。”孔氏从一开始就觉得林氏小家子气,摆什么谱儿?还不是在大房和周氏处处顶尖想让沈宜坐上族长的位置

  。

  “哎呀嫂子,你也知道四弟妹这个脾气,最是藏不住话的。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四弟妹,你先给圭嫂子陪个不是,再去给宁姑奶奶那里告声罪才行啊!”周氏眼睛转了转,说道。她不喜欢沈宁,但是更不喜欢处处和自己作对的林氏,能让林氏没脸,她乐得很。

  林氏看着周氏貌似好心的嘴脸,再看满屋子女人的脸色,咬了咬牙,给齐氏躬身陪了罪后,起身便道:“圭嫂子,您大人大量,不要在意弟妹我刚才的混账话,我这就去给宁姑奶奶陪个不是。”

  齐氏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才道:“弟妹你也太过较真了,我知道你的性子,自是不会在意的。不过我们姑奶奶那里,你还是得去说一声。便是我们婆婆,如今都不会说她一句重话的。”

  林氏笑着点点头,向比她年长的几位女眷告了声告退后,便出了屋子,在廊下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走了。

  而齐氏趁着众人说话的时候,给了门前吕嬷嬷一个眼神。吕嬷嬷着水翠几个丫鬟新添了茶水后,看着一个时机便猫了出去。

  “太太,您真的要去赔不是?”说话的是林氏的贴身大丫头宝贵。

  林氏冷笑一声,想着如今还躲着的安铃儿,计上心头。“宝贵,你赶紧回家去,告诉安铃儿,让她这样说,……”

  宝贵听了林氏的话,心里大骇,这般下来,安铃儿怕是没命活下去了。

  林氏冷眼看了看宝贵道:“怎么?安铃儿这个□□,你还同情她不成?勾搭了四老爷不算数,还和高成那混账搞在一起,如今连肚子里的种是谁的都不知道!这样的贱人死了还落得个干净!好了,你告诉她,只要她今天这样做了,我必重重赏她老子娘和哥哥嫂子一家,若是不听,哼!不光她没命生下那贱种,便是她的家人,我一个都不剩的全给卖到塞北去!”

  宝贵看林氏的脸色,只得应了,心里一阵发寒。安铃儿不过是貌美惹得祸罢了?什么勾搭老爷不成海勾搭高成,明明是他们强迫安铃儿的……可惜这奴才就是奴才,主子怎么定罪那里有奴才分辨的余地?宝贵这个时候万分庆幸自己的爹娘给了自己这副不起眼的样貌了。

  林氏和宝贵主仆在抱厦不远处说的话,宝贵从六房的边门偷偷溜走身影,都被藏在暗处的吕嬷嬷听得一清二楚、看得明明白白的。待林氏假意去给沈宁道歉后,吕嬷嬷便猫回齐氏那里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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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到了未时,渊哥儿等奉灵入土的人便回转到家了。渊哥儿一路上不曾出错,表现丝毫不输给那些年长的族兄和表兄彦江,许多族人心里都暗自留了心,现今就算六房没落了,有了渊哥儿在,十几年后六房再次强盛起来了呢。也是因为这个,日后族人谋夺六房财产的时候,留有几分余地了。

  虽然是白事,但也需好好招待来送灵的族人和亲戚们。男子们便是在外院摆了数桌,而女眷自是在内院了。齐氏推脱身子不爽,将这招待女眷的事宜全都委给了沈宁,外院招待事宜则委给了高彦江及沈润两人。

  如梅拜见了族中多年未见的女眷后,来不及歇上一口气,便请同坐厅中的伯娘和婶娘及姐妹们入席。

  “三姑娘!泽哥儿有些不好,太太唤您去呢。”传话的是齐氏院子里的一名粗使丫鬟。

  如梅看着众人已经入了席,便起身对坐在上首的孔氏等人告罪了一番,又和沈宁及如蔷姐妹说了声,便往齐氏的院子里去了。

  如梅没有怀疑泽哥儿是假病,因为她记得前世父亲下丧时泽哥儿的确大病了一场,不过五岁年纪,却跟着众人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送父亲下葬,病了也不稀奇。如梅这样想,却不代表齐氏也这样想。她原先只是想着找个借口将如梅自厅里请出来,哪里想到泽哥儿是真的病了呢?如今她的心里满是愧疚与不安,已经唤了两拨人去请大夫了。

  “娘亲,泽哥儿这是怎么了?”如梅自己掀开帘子就匆匆的走进内室,看见泽哥儿烧得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梅儿,都怪娘亲我啊!都怪我……”齐氏看见如梅,便拉着如梅的手哭了起来。

  一边的宁嬷嬷和翠珠水翠等丫鬟也陪着掉眼泪。

  如梅看齐氏哭泣,劝了半天不见好转,只得随她去了。没看见吕嬷嬷,心里暗自奇怪了下,还是对着宁嬷嬷翠珠等人道:“你们别在这跟着哭,让人看了烦心,还不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宁嬷嬷和翠珠忙应声跑出了屋子。

  “水翠,你去打点温水来,给太太洗洗脸,一会大夫来了怎么见客?”

  “是!”水翠也忙跑了出去。

  “春华,你去看看渊哥儿,让胡妈妈和翠环好生看着点。”

  春华也领了命跑了出去。

  如梅见众人都不在了,才轻声对着齐氏道:“娘亲,弟弟会没事的。您记得我和你说的梦吗?快别哭了……”

  齐氏听了这话才收了声,只是眼泪还是滚滚而出。

  如梅便仔细地将前世里泽哥儿的事情细细的给齐氏说了一遍。

  而这个时候,六房的外院里却上演一出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了一出好戏。在内院的林氏原先以为这事牵扯不到自己和沈宜身上,不想吕嬷嬷早早就截住了宝贵,因此,在林氏还沾沾自喜梦想着沈宁夫妻滚出开封,老三沈予丢了族长位子的时候,战火已经烧到了她自己身上。

  沈宜这次还算露脸,即使大多数事情是侄儿沈润出面的,但是他却处处以长辈自居指手画脚的。碍于大房和族长的脸面,大家也都是笑笑算了。只有高成,眼红不已。最开始时,高成和沈宜并无大的仇怨,甚至还有几分交情的。两人都是一般的好色贪婪,不过是沈宜比高成多了几分脑子,且有着父母和兄长的庇护。两人交恶其实很简单,为了钱、女人及面子。这祸水女人就是林氏的身边的丫鬟,在沈宁出面向林氏讨要后,两个女人的关系的也立马交恶。加之老三沈予的故意为之,大房和六房的关系在沈圭去世前的半个月里迅速交恶。

  沈宜早知道了高成在来回京城的路上闹的事儿,如今自己在六房也这般得意,于是更是在席间处处给高成难堪。

  高成本是个没脑子的,被沈宜这样的一嘲弄,再看看众人看笑话的嘴脸,立马蹦了起来,不顾场合,冷睇着沈宜大声道:“你再得意有屁用?还不是要帮兄弟我养儿子?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安铃儿那美人儿怀的是兄弟我的种!”

  高成这一番话方出口才察觉场合不对,正想说几句话圆过去,便是角落里斜冲出一憔悴美人来:“成老爷!求求您,绕过奴婢吧!奴婢已经说过这孩子不是您的,是宜老爷的啊!你害了我不够,还要害我腹中的孩儿么?”

  安铃儿如今虽然散着发,满脸憔悴。但是衣衫单薄,泪痕斑斑,更是添了几分病柳之姿来。

  沈宜早在安铃儿突然跑出来的那刻就呆住了,待听到安铃儿说的话,心里大怒,这孩子分明不是他的。沈宜看着高成的脸色,再看兄长沈予乌黑的脸色,马上道:“你这个贱人,你胡说什么?你那野种根本不是老爷我的,你妄想赖在老爷我身上!”

  高成原先并不确定这孩子是谁的,不过是想气气沈宜罢了。如今听了安铃儿和沈宜的话,心里也是怀疑。却笑着对沈宜道:“罢了,这孩子看来还是要麻烦兄弟养了,等他长大了看长相就知道是谁的种啦……”

  一边的族人听到高成这话脸都绿了,顿时议论声骂声不止。躲在一盆栽后的宝贵见事情不是林氏交代的那样发展,心里一急,正想偷跑出去报信,却被两个小厮瞅见了,给抓住带到了堂上。

  高彦江一张脸早就被高成的话气得通红,若是能弑父,他早就拿刀子砍了高成。沈润得了沈予的命令,请走了客人,一时间堂上仅余沈家族人。

  沈予黑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沈宜和高成,对着高彦江道:“此事关系我沈家声誉,我虽然为沈家族长,但无权审问高家人,你便去请六老太爷出来,他身为高成的泰山大人,自是有权问他话的。”

  高彦江只得恨恨的去另一厅里请六老太爷不提。

  随着六老太爷一同来的,还有大老太爷、五老太爷、七老太爷,待四位老太爷入了坐,沈予便将事情对着几位老人说了一遍。

  大老太爷和六老太爷听了脸都绿了,而五老太爷和七老太爷心里早就笑翻了天。

  “就为了这个□□,你们就闹得这个样子?早该将此女沉塘才是!”大老太爷看了眼安铃儿冷声道。

  却在此时,小厮押着宝贵进了大厅。

  安铃儿便哭着道:“姐姐,我已经是按照你说的话做了,还请姐姐帮着求求情,起码我腹中这孩子是无辜的啊!”

  大老太爷和沈予等都认出了宝贵是自家的丫头,听见安铃儿的话,几个男人心里转了转弯。

  “安铃儿,你腹中的孩儿到底是谁的?”沈宜看见宝贵却心里一跳,莫非这孩子真是自己的?不是林氏做了手脚?

  “是谁的有什么用呢?你们谁都容不下他也容不得我……我是个苦命人,还请几位老太爷和族长大发慈悲,饶过我的家人……”安铃儿说着就哭了起来。

  高成和沈宜狠狠的瞪视了对方一眼,开始仔细思考着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而沈予和几个老太爷都是知道这两人的老婆的性子,若是这孩子当真是沈宜的,那就不好现在处置安铃儿了——因为沈宜现今还膝下无子。

  五老太爷看了看老大哥的黑脸和侄儿族长的为难脸色,再看看满脸怒气的老六,心里暗笑不止,嘴上却叹道:“今日个不管如何,闹上这么一出事来,我们沈家这几房的脸是丢干净了,阿予,你还是让人吩咐下去,让来人不要乱说话才是。另外,今日是他出殡之日,却这般闹将,哎,也忒对不起阿圭了。阿宜的媳妇儿则是太过了,大哥啊,看来还得请老嫂子出面,好好教导这阿宜媳妇儿一番呢。”

  六老太爷这才开口道:“不错,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族长绑了高成这混账自去祠堂审问就是,今日是我儿下丧之日,实在不宜闹腾惊了亡者。”

  沈予看了看父亲和几个叔父,便同意了。吩咐人绑了沈宜、高成两人。

  “为了避免不好的话传出来,将这两个丫头也绑了吧,今天就关在六房里。”七老太爷见没自己什么事,忙说了一句。

  “七叔说的在理!便请六叔使人好好看着这两贱丫头。”沈予忙道。

  六老太爷自是应了。

  外院发生的事儿,不过一盏茶功夫就传回了内院。沈宁和孔氏等人忙送走了亲缘关系疏远的族人女眷,不停的使人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婆子丫鬟们便回了消息。事情一说,让几个有头脸的女眷们大惊失色,尤其是林氏,想在还未回转的宝贵,心里像着了火一样。而沈宁,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她担心老父亲因此而迁怒于她。

  待几个老太爷和族长的决定下来后,女眷们心里都各有心思。因此当泽哥儿高烧的消息传来,她们也不过说了几句安慰,留下日后再来探望的话语就匆匆离开了,仅仅孔氏,扶着丫鬟婆子,看了齐氏和泽哥儿后才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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