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淤泥里露出的小脚
“他这是怎么了？”
张婶莫名其妙地望着高医生开车离开，转头望向刘娃夫妇俩。
巧云刚想说什么，被刘娃拦住了，他笑了笑：“一点小事，巧云，马上都晌午了，咱们也该做饭了。”
巧云虽然不解丈夫的意思，但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婶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人，蹬着三轮车，摇了摇头走了。
她想起，黑沟那里，
前些年可淹死不少人了。
……
……
黑沟是一条河的名字，因为水深，从岸上看下去黑乎乎一片而得名，大坝自然就是拦截黑沟河水的堤坝。
这是附近有名的地方，黑沟是云沙镇最大的一天河流，河水多且透亮，因而里面有很多鱼，还有河蚌，小时候农村人家里都没有空调，每到夏日酷热难耐的时候，就会有许多人跑到河里去洗澡，在冰冷的淤泥里踩河蚌是不少人的乐趣之一。高医生小时候就生活在附近，所以也没少来过。
现在农村大多的道路都修了水泥路，没过多久，周远就看到了前面的大坝。
和预期的不同，这座建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宏伟，说是大坝，但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只有四道闸门，横长不过二十米。大概是因为近年来降雨稀少的原因，黑沟露出了大片龟裂的河床，只在中央的位置，还有细细的一道水流。站在大坝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上游的水面明显要比下游高出很多，河水在闸门出的水槽中湍急地流动着，发出哗哗的声响。
周远他们下车，高医生差点没有认出来这就是曾经的黑沟，不过这时候不是在意景色的时候，他们在桥上眺望四周，却并没有发现高有良的身影。
“他能去哪里？”
高医生心急如焚，炙热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猛烈，他仰头，光芒突然有些刺眼。
视野似乎黑了一下，接着一阵强烈的旋转感。
他脚一软，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出桥面。
“高医生！”
关键时候，旁边的周远将伞丢到一边，伸手拉了他一把。
高医生忽地清醒过来，他望着身下距离自己足有五米高干涸坚硬的河床，顿时从脊椎骨升起一股凉气来。
“要不要紧？”周远看着高医生，自己的表情却满是痛苦。
高医生回头呆呆地看着他，没了黑伞的遮挡，阳光直接照射在身上，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原本苍白的皮肤迅速泛起一层不自然的嫣红之色来。高医生赶紧摇了摇头，周远扶他坐回车里。
高医生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放弃掉深究周远的秘密，他苦笑一声，解释说道：“应该是早晨没吃早餐。”
周远揉了揉灼痛的额头，对此不置可否。
要说一顿早餐不吃就差点晕倒，那这个人的身体未免也太弱了一些。
从自己儿子出事到现在，已经折腾了两个多月了，即便高医生是一名身体强壮的中年男人，也快要撑不住了。
外面是澄明的天空，一朵云彩也无，远处全是翻耕过的光秃秃的土地，空气干燥炎热。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心情难免会有些焦躁。
车内开了空调，冷气呼呼地吹着，然而高医生的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他躺在座椅上，面色苍白，头上汗珠还在不停流淌。
这已经很不正常了，如果说刚才是因为虚弱才会差点晕倒的话，现在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所缓解了才对，为什么感觉反而更加严重了？
隐隐约约地，周远闻到了一股腥臭之气，这股气息令他有些本能地厌恶。
难道是空气的原因？
“我出去再看看。”
他叮嘱高医生别乱走动，在这荒郊野地，万一中暑可是件麻烦事。
下了车，周远撑伞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嗅了嗅，空气中确实飘荡着一丝臭味。
他睁开眼，确定了臭味来源的方向，是在河的上游。
“那里，究竟有什么？”
周远凝视着远处，河水静静的流淌，阳光下，那里隐藏着什么东西，令他感觉到深切的不安。
他沿着河床向上游走去，不知走了多久，腥臭味愈发浓烈，那种不安与厌恶也愈来愈盛。
河水荡出粼粼的波光，四周荒寂无人，周远浑身笼罩在黑伞的阴影下，在裸露的河床上，慢慢地行走。
终于，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跪在河边，上身俯了下去，双手好像在刨什么东西。
注意到周远的接近，人影抬起头，露出满脸的肥肉，正是高有良。
“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远在他不远处停下脚步，警觉地看着他。
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腥臭盘踞在河岸，周远感觉到了危险。
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走了这么长时间，清澈的河水中，竟然一条鱼也没有发现。
“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她在这里……”
没想到高有良流出了眼泪，他像是没有听到周远的问询，转身继续用手一下一下刨着淤泥。
他现在精神好像不正常，嘴里喘着粗气，满身灰尘，上衣沾满了已经晒干的泥巴。
“谁在这里？”
周远试探着问道。
“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她一定在这里……”
回应他的，是一成不变的呢喃，高有良仿若未闻，仍旧像一条执着的土狗一样，刨着自己多年前埋下的骨头。
周远望了望身后，他走了这么久，大坝早已经看不到踪影，现在返回去找高医生也不现实，好不容易寻到了高有良，万一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再发生什么变故……
四周无人，只有一望无际的耕地和穿插在其中的小路，他想了想，掏出高医生送他的手机报了警。
高有良没有阻止他。
在等待警察来的这段时间里，周远打算守着高有良，同时，他也在心中疑问，对方究竟在挖什么？
从之前得到的线索以及高有良的反应来看，周远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只是未得到证实之前，他也不愿意去相信高有良会做出那种事。
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很难想象出有什么动机。
更主要的是，灵魂不会说谎，周远不觉得他会杀人，即便是无意的也不可能。
突然，周远望着水面，瞳孔紧缩。
酷热难耐的空气中，不知何时掺杂了一股的凉意。
黝黑的水面下，一张稚嫩的笑脸悄悄地浮现出来，正是周远之前见到过的那个身着破旧衣衫的小女孩。
女孩并未在意周远，她的目光放在正进行着挖掘的高有良身上，露出尖尖地虎牙，轻轻地笑。
周远只感觉冰冷的寒气直冲发梢，女孩的目的似乎将要达到了。
她想要做什么？
周远看向了爬在河边用手挖地的高有良。
“不妙！”
他咬了咬牙，想去阻止高有良，却已经晚了。
随着他的挖掘，一直被水泡得苍白无比的小脚露出了淤泥。
霎时间，凶猛至极的寒气铺天盖地般的从地下涌了出来。
阳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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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婶莫名其妙地望着高医生开车离开，转头望向刘娃夫妇俩。
巧云刚想说什么，被刘娃拦住了，他笑了笑：“一点小事，巧云，马上都晌午了，咱们也该做饭了。”
巧云虽然不解丈夫的意思，但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婶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人，蹬着三轮车，摇了摇头走了。
她想起，黑沟那里，
前些年可淹死不少人了。
……
……
黑沟是一条河的名字，因为水深，从岸上看下去黑乎乎一片而得名，大坝自然就是拦截黑沟河水的堤坝。
这是附近有名的地方，黑沟是云沙镇最大的一天河流，河水多且透亮，因而里面有很多鱼，还有河蚌，小时候农村人家里都没有空调，每到夏日酷热难耐的时候，就会有许多人跑到河里去洗澡，在冰冷的淤泥里踩河蚌是不少人的乐趣之一。高医生小时候就生活在附近，所以也没少来过。
现在农村大多的道路都修了水泥路，没过多久，周远就看到了前面的大坝。
和预期的不同，这座建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宏伟，说是大坝，但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只有四道闸门，横长不过二十米。大概是因为近年来降雨稀少的原因，黑沟露出了大片龟裂的河床，只在中央的位置，还有细细的一道水流。站在大坝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上游的水面明显要比下游高出很多，河水在闸门出的水槽中湍急地流动着，发出哗哗的声响。
周远他们下车，高医生差点没有认出来这就是曾经的黑沟，不过这时候不是在意景色的时候，他们在桥上眺望四周，却并没有发现高有良的身影。
“他能去哪里？”
高医生心急如焚，炙热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猛烈，他仰头，光芒突然有些刺眼。
视野似乎黑了一下，接着一阵强烈的旋转感。
他脚一软，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出桥面。
“高医生！”
关键时候，旁边的周远将伞丢到一边，伸手拉了他一把。
高医生忽地清醒过来，他望着身下距离自己足有五米高干涸坚硬的河床，顿时从脊椎骨升起一股凉气来。
“要不要紧？”周远看着高医生，自己的表情却满是痛苦。
高医生回头呆呆地看着他，没了黑伞的遮挡，阳光直接照射在身上，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原本苍白的皮肤迅速泛起一层不自然的嫣红之色来。高医生赶紧摇了摇头，周远扶他坐回车里。
高医生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放弃掉深究周远的秘密，他苦笑一声，解释说道：“应该是早晨没吃早餐。”
周远揉了揉灼痛的额头，对此不置可否。
要说一顿早餐不吃就差点晕倒，那这个人的身体未免也太弱了一些。
从自己儿子出事到现在，已经折腾了两个多月了，即便高医生是一名身体强壮的中年男人，也快要撑不住了。
外面是澄明的天空，一朵云彩也无，远处全是翻耕过的光秃秃的土地，空气干燥炎热。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心情难免会有些焦躁。
车内开了空调，冷气呼呼地吹着，然而高医生的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他躺在座椅上，面色苍白，头上汗珠还在不停流淌。
这已经很不正常了，如果说刚才是因为虚弱才会差点晕倒的话，现在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所缓解了才对，为什么感觉反而更加严重了？
隐隐约约地，周远闻到了一股腥臭之气，这股气息令他有些本能地厌恶。
难道是空气的原因？
“我出去再看看。”
他叮嘱高医生别乱走动，在这荒郊野地，万一中暑可是件麻烦事。
下了车，周远撑伞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嗅了嗅，空气中确实飘荡着一丝臭味。
他睁开眼，确定了臭味来源的方向，是在河的上游。
“那里，究竟有什么？”
周远凝视着远处，河水静静的流淌，阳光下，那里隐藏着什么东西，令他感觉到深切的不安。
他沿着河床向上游走去，不知走了多久，腥臭味愈发浓烈，那种不安与厌恶也愈来愈盛。
河水荡出粼粼的波光，四周荒寂无人，周远浑身笼罩在黑伞的阴影下，在裸露的河床上，慢慢地行走。
终于，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跪在河边，上身俯了下去，双手好像在刨什么东西。
注意到周远的接近，人影抬起头，露出满脸的肥肉，正是高有良。
“你在这里做什么？”
周远在他不远处停下脚步，警觉地看着他。
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腥臭盘踞在河岸，周远感觉到了危险。
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走了这么长时间，清澈的河水中，竟然一条鱼也没有发现。
“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她在这里……”
没想到高有良流出了眼泪，他像是没有听到周远的问询，转身继续用手一下一下刨着淤泥。
他现在精神好像不正常，嘴里喘着粗气，满身灰尘，上衣沾满了已经晒干的泥巴。
“谁在这里？”
周远试探着问道。
“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她一定在这里……”
回应他的，是一成不变的呢喃，高有良仿若未闻，仍旧像一条执着的土狗一样，刨着自己多年前埋下的骨头。
周远望了望身后，他走了这么久，大坝早已经看不到踪影，现在返回去找高医生也不现实，好不容易寻到了高有良，万一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再发生什么变故……
四周无人，只有一望无际的耕地和穿插在其中的小路，他想了想，掏出高医生送他的手机报了警。
高有良没有阻止他。
在等待警察来的这段时间里，周远打算守着高有良，同时，他也在心中疑问，对方究竟在挖什么？
从之前得到的线索以及高有良的反应来看，周远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只是未得到证实之前，他也不愿意去相信高有良会做出那种事。
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很难想象出有什么动机。
更主要的是，灵魂不会说谎，周远不觉得他会杀人，即便是无意的也不可能。
突然，周远望着水面，瞳孔紧缩。
酷热难耐的空气中，不知何时掺杂了一股的凉意。
黝黑的水面下，一张稚嫩的笑脸悄悄地浮现出来，正是周远之前见到过的那个身着破旧衣衫的小女孩。
女孩并未在意周远，她的目光放在正进行着挖掘的高有良身上，露出尖尖地虎牙，轻轻地笑。
周远只感觉冰冷的寒气直冲发梢，女孩的目的似乎将要达到了。
她想要做什么？
周远看向了爬在河边用手挖地的高有良。
“不妙！”
他咬了咬牙，想去阻止高有良，却已经晚了。
随着他的挖掘，一直被水泡得苍白无比的小脚露出了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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