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彷徨
一周后，唐苏主动约了陈挽萍。
当时，陈挽萍正在酒店里与吉尔视频，电话挂断后，吉尔问她是否是女儿，陈挽萍含泪点头。
二人约在了唐苏家附近的一个星巴克。
陈挽萍到时，看见唐苏正穿着件灰色运动帽衫坐在窗口，晌午斜斜的阳光打进来，映的她整张脸发着淡淡的金色。
陈挽萍坐下来，把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推到女儿面前，唐苏督了一眼，是个银白色的盒子，伸手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闪闪的钻石手链，细细的，带着莹润的光泽。
陈挽萍开口：“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唐苏淡淡收回目光，合上没再去动它。
她本不想再与陈挽萍联系，可脑海中却总回忆起李行那晚说的话，他质问自己，为什么一出事，就躲人……
仔细想想，这种逃避型人格，实在没趣，这次，她不想躲了，她想知道，陈挽萍为什么回来。
至于，当初为什么离开，已经不重要了，太过久远的事情，回忆起来太沉重……
唐苏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皮肤依旧白皙，只有眼尾几处能窥见些岁月的痕迹，当年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变成了现在的亚麻色齐肩短发，干净利落。
“为什么回来？”
陈挽萍愣了愣，似乎并未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她斟酌片刻，说：“为了你。”
这是唐苏内心想要的答案，可又不是，真当她说出口时，唐苏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太期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深刻的记忆，再沉重的血亲，也会随着时光流逝而变淡。
陈挽萍绕开了曾经的故事，只跟唐苏谈未来，她说：“高三毕业后，跟妈妈走好吗？”
唐苏觉得她在来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仿佛什么都想好了，要把这十年里对她的愧疚通通还清……
“妈妈，我生活的很好。”
“你哪里好？！”陈挽萍似有些激动。
唐苏心头忽的发酸，语调有些抖：“在这里，有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有我的全部。”
“妈妈不是你的家人吗！曼儿！？”
陈挽萍眼眶发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将目光转向窗口，微微吸气，平复心情。
又转过来看她，叹道：“来之前，我担心你会怪我，又宽慰自己，那年你才八岁，应该记不得什么。”
她遗憾的摇头：“只是忘了……还有那么久没陪伴过你的时光，都过去了……”
陈挽萍低头吸了吸鼻子，整理好情绪，回身从包里翻出张卡片放在唐苏面前。
“我会暂时留在这里，放心，妈妈尊重你，一切还是凭你自己的意愿。”
最后，陈挽萍又给了她一个酒店的地址，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唐苏几眼，抿着唇，离开了。
背影似乎又跟十年前的有所不同，现在的她，背部流畅，脖颈微扬，周身风韵……
那时候，离开这里的第二年，她去投奔了一个在法国做艺术品投行的朋友。
第四年，陈挽萍认识了五十三岁的吉尔，吉尔是法国当地一个时尚品牌的主理人。他们有了一场婚礼，但也仅此而已，并未拘泥于婚姻的形式。
陈挽萍回到酒店后，联系了当地的中介，在唐苏家的隔壁小区租了一套房子，准备搬过去。
她回国之前就已想到，女儿不会轻易跟她走，所以，陈挽萍已经很欣慰了，好歹现在她还肯认自己……
一个月不到的寒假很快便过去了，开学头天，学校发布了文理分班情况的通知。
开学这天，教室门上张贴了新的座位表，一群人围着寻找各自的位置。这学期没有两个人一桌，全部变为单人单桌。
于乐乐望着离自己八丈远的唐苏，心情低落，抬头环绕了一圈，四周都是不太熟悉的人，还有从其他班分过来的陌生同学。
因为新来的班主任不太清楚所有人的基本情况，所以一开始的座位是随机分配的。
等到第一次月考时才会按成绩重新排，于是，唐苏目前就坐在了教室倒数第三排。
她的身后坐着李行。
她佯装低头找书，其实心里慌张的很！
他怎么会在文班？他明明选的理科！
此刻，李行正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自唐苏进来，他便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压根没抬头看过她一眼。
接下来的几周，依旧如此，仿佛他们之间并不认识。只是，唐苏却注意到他较之前更为阴郁了些，每次见他，眉眼总是锁着。
渐渐的，天气开始暖了起来，日子也一天一天地往后走着今年的夏季格外闷热，格外难熬……
五月份时，宋玉洁在市人民医院顺利产下一名男婴。不过，唐苏当时并没有在医院，她在学校上课。
之后也只草草见过几次，白白嫩嫩的，父亲高兴，还提起了她刚出生时的样子。
高考那天，学校里给高一高二年级都放了假，于乐乐大清早就去张西桁所在的考点前等着，从八点一直等到他们出来。
后来，高考成绩放榜，唐苏听于乐乐说，张西桁的分数刚刚好够报的上淮大。
暑假时，唐苏在家附近报了个数学补习班，想在升高三之前冲刺一下。陈挽萍偶尔会去接她吃个饭，也并不常打扰她。
这日中午，唐苏接到了于乐乐的一通电话，整个人都慌了，急忙将下午的课推掉，打了车直奔市医院……
进了大门，询问了诊台，在妇科区走廊的坐椅处找到了哭的脸发白，浑身颤抖的于乐乐。
唐苏怔怔的走近，蹲在了她的脚边，于乐乐见了哭的更凶，她紧紧攥着唐苏的手，唐苏发觉她手心里湿漉漉的，整个人又惊又怕。
手里还握着几张单子和一袋子药，唐苏看了看单子，是流产手术之前的各项检查。
“怎么办！苏苏，他……他们说暂时不能做……我好怕……真的好怕……我不要这个孩子！我才多大！”
声音断断续续的，整个人在弥漫着消毒水的走廊里，哭的头昏气短。
“为什么不能做？”唐苏抓着她。
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不说，只痛哭着一遍遍的摇着头，紧咬的下唇发着死寂的苍白。
唐苏只好拿着单子进去问了大夫，原来是由于白带异常暂时不能做人流手术。
临走前，大夫还宽慰，这都正常，按时吃药，快的话，过几天就能来做了。
唐苏将刚才大夫的话一一转述给于乐乐，她听后，努力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可以做吗！……”
唐苏冲她点头。
其实刚才医生已经跟于乐乐说过了，只是她过于害怕，只听见了前面，忽略了后面的话。
离开医院后，唐苏叮嘱她，放松心情，按时吃药，一周后自己会陪她来检查，那时候说不定就可以做了。
五天后，唐苏再次陪她来医院做检查时，果然一切都正常了，护士说，预约个时间就可以直接做了。
于是，她迫不及待的约了明天下午，进手术室之前，唐苏头一次见到她这么死气沉沉的模样，整张脸像木了般，呆着。
等在手术室外的唐苏，心里揪揪着，像被人抓了心脏，揉圆搓扁，一直不自觉地绷紧身子，直到于乐乐顺利出来，才渐渐放松下来……
待她转醒，唐苏跟她商量着住几天院。她刚才特意去问了大夫，年纪小太伤身体，还是住几日保险。
最后还给她编好了理由，说是去她家住几天顺便复习功课，唐苏成绩好，于父于母也很放心。
只是他们突如其来的信任倒让唐苏多少有些愧疚。不过，眼下也顾不了太多，她现在这个情况，不住院万一烙下病根，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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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陈挽萍正在酒店里与吉尔视频，电话挂断后，吉尔问她是否是女儿，陈挽萍含泪点头。
二人约在了唐苏家附近的一个星巴克。
陈挽萍到时，看见唐苏正穿着件灰色运动帽衫坐在窗口，晌午斜斜的阳光打进来，映的她整张脸发着淡淡的金色。
陈挽萍坐下来，把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推到女儿面前，唐苏督了一眼，是个银白色的盒子，伸手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闪闪的钻石手链，细细的，带着莹润的光泽。
陈挽萍开口：“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唐苏淡淡收回目光，合上没再去动它。
她本不想再与陈挽萍联系，可脑海中却总回忆起李行那晚说的话，他质问自己，为什么一出事，就躲人……
仔细想想，这种逃避型人格，实在没趣，这次，她不想躲了，她想知道，陈挽萍为什么回来。
至于，当初为什么离开，已经不重要了，太过久远的事情，回忆起来太沉重……
唐苏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皮肤依旧白皙，只有眼尾几处能窥见些岁月的痕迹，当年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变成了现在的亚麻色齐肩短发，干净利落。
“为什么回来？”
陈挽萍愣了愣，似乎并未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她斟酌片刻，说：“为了你。”
这是唐苏内心想要的答案，可又不是，真当她说出口时，唐苏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太期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深刻的记忆，再沉重的血亲，也会随着时光流逝而变淡。
陈挽萍绕开了曾经的故事，只跟唐苏谈未来，她说：“高三毕业后，跟妈妈走好吗？”
唐苏觉得她在来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仿佛什么都想好了，要把这十年里对她的愧疚通通还清……
“妈妈，我生活的很好。”
“你哪里好？！”陈挽萍似有些激动。
唐苏心头忽的发酸，语调有些抖：“在这里，有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有我的全部。”
“妈妈不是你的家人吗！曼儿！？”
陈挽萍眼眶发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将目光转向窗口，微微吸气，平复心情。
又转过来看她，叹道：“来之前，我担心你会怪我，又宽慰自己，那年你才八岁，应该记不得什么。”
她遗憾的摇头：“只是忘了……还有那么久没陪伴过你的时光，都过去了……”
陈挽萍低头吸了吸鼻子，整理好情绪，回身从包里翻出张卡片放在唐苏面前。
“我会暂时留在这里，放心，妈妈尊重你，一切还是凭你自己的意愿。”
最后，陈挽萍又给了她一个酒店的地址，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唐苏几眼，抿着唇，离开了。
背影似乎又跟十年前的有所不同，现在的她，背部流畅，脖颈微扬，周身风韵……
那时候，离开这里的第二年，她去投奔了一个在法国做艺术品投行的朋友。
第四年，陈挽萍认识了五十三岁的吉尔，吉尔是法国当地一个时尚品牌的主理人。他们有了一场婚礼，但也仅此而已，并未拘泥于婚姻的形式。
陈挽萍回到酒店后，联系了当地的中介，在唐苏家的隔壁小区租了一套房子，准备搬过去。
她回国之前就已想到，女儿不会轻易跟她走，所以，陈挽萍已经很欣慰了，好歹现在她还肯认自己……
一个月不到的寒假很快便过去了，开学头天，学校发布了文理分班情况的通知。
开学这天，教室门上张贴了新的座位表，一群人围着寻找各自的位置。这学期没有两个人一桌，全部变为单人单桌。
于乐乐望着离自己八丈远的唐苏，心情低落，抬头环绕了一圈，四周都是不太熟悉的人，还有从其他班分过来的陌生同学。
因为新来的班主任不太清楚所有人的基本情况，所以一开始的座位是随机分配的。
等到第一次月考时才会按成绩重新排，于是，唐苏目前就坐在了教室倒数第三排。
她的身后坐着李行。
她佯装低头找书，其实心里慌张的很！
他怎么会在文班？他明明选的理科！
此刻，李行正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自唐苏进来，他便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压根没抬头看过她一眼。
接下来的几周，依旧如此，仿佛他们之间并不认识。只是，唐苏却注意到他较之前更为阴郁了些，每次见他，眉眼总是锁着。
渐渐的，天气开始暖了起来，日子也一天一天地往后走着今年的夏季格外闷热，格外难熬……
五月份时，宋玉洁在市人民医院顺利产下一名男婴。不过，唐苏当时并没有在医院，她在学校上课。
之后也只草草见过几次，白白嫩嫩的，父亲高兴，还提起了她刚出生时的样子。
高考那天，学校里给高一高二年级都放了假，于乐乐大清早就去张西桁所在的考点前等着，从八点一直等到他们出来。
后来，高考成绩放榜，唐苏听于乐乐说，张西桁的分数刚刚好够报的上淮大。
暑假时，唐苏在家附近报了个数学补习班，想在升高三之前冲刺一下。陈挽萍偶尔会去接她吃个饭，也并不常打扰她。
这日中午，唐苏接到了于乐乐的一通电话，整个人都慌了，急忙将下午的课推掉，打了车直奔市医院……
进了大门，询问了诊台，在妇科区走廊的坐椅处找到了哭的脸发白，浑身颤抖的于乐乐。
唐苏怔怔的走近，蹲在了她的脚边，于乐乐见了哭的更凶，她紧紧攥着唐苏的手，唐苏发觉她手心里湿漉漉的，整个人又惊又怕。
手里还握着几张单子和一袋子药，唐苏看了看单子，是流产手术之前的各项检查。
“怎么办！苏苏，他……他们说暂时不能做……我好怕……真的好怕……我不要这个孩子！我才多大！”
声音断断续续的，整个人在弥漫着消毒水的走廊里，哭的头昏气短。
“为什么不能做？”唐苏抓着她。
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不说，只痛哭着一遍遍的摇着头，紧咬的下唇发着死寂的苍白。
唐苏只好拿着单子进去问了大夫，原来是由于白带异常暂时不能做人流手术。
临走前，大夫还宽慰，这都正常，按时吃药，快的话，过几天就能来做了。
唐苏将刚才大夫的话一一转述给于乐乐，她听后，努力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可以做吗！……”
唐苏冲她点头。
其实刚才医生已经跟于乐乐说过了，只是她过于害怕，只听见了前面，忽略了后面的话。
离开医院后，唐苏叮嘱她，放松心情，按时吃药，一周后自己会陪她来检查，那时候说不定就可以做了。
五天后，唐苏再次陪她来医院做检查时，果然一切都正常了，护士说，预约个时间就可以直接做了。
于是，她迫不及待的约了明天下午，进手术室之前，唐苏头一次见到她这么死气沉沉的模样，整张脸像木了般，呆着。
等在手术室外的唐苏，心里揪揪着，像被人抓了心脏，揉圆搓扁，一直不自觉地绷紧身子，直到于乐乐顺利出来，才渐渐放松下来……
待她转醒，唐苏跟她商量着住几天院。她刚才特意去问了大夫，年纪小太伤身体，还是住几日保险。
最后还给她编好了理由，说是去她家住几天顺便复习功课，唐苏成绩好，于父于母也很放心。
只是他们突如其来的信任倒让唐苏多少有些愧疚。不过，眼下也顾不了太多，她现在这个情况，不住院万一烙下病根，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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