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挑与选_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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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挑与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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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全然忽略自己与对方相差无几行为,只一边义愤填膺,一边小心静默地尾随在那人身后。

  他突然躲避,她也跟着躲起来;他警惕张望,她就躲得更深;他加快速度于暗巷中疾掠,她也脚底抹油,如泥鳅一般跟上。

  只是……这路怎么越看越熟悉?

  泠琅慢慢觉出味来,这不是去白鹭楼方向吗?

  白鹭楼,表面上是一掷千两销金窟,实际上是西京最大暗中交易场所,不站黑也不站白,自创建以来,就一直定位于中间地带。不听命朝廷,更不依附与青龙会。

  只要你有足够诚意,便能在此交换一切想要东西。

  她初到西京,身上便带了块白鹭楼玉牌,凭借此物在楼内获得了一次机会。用王府偷来紫玉壶,换来一个关于北坡密林高深线索。

  结果撞上那家伙,在围墙上打了一架不说,高深第二天还十分干脆地死了。

  现在……虽然公主府那边已有转机,但她并不介意路能再多一条。

  她很想知道,这个屡次狭路相逢黑衣人,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他在一扇雕花木门前站定。

  四层高锦绣小楼,窗户中透出暖黄灯火,隐隐有弦乐吟唱传来,这座日夜不休销金窟正在等待它客人。

  他迈步进入,而泠琅在门外默数片刻,也悄然跟进。

  进门处大堂灯火通明,赌博声,劝饮声不绝于耳,人人忙于欢乐,没有谁有兴趣转过头来看这个一身黑衣不速之客。

  或者说,夜行黑衣才是此处最寻常装扮,白鹭楼中人早已见怪不怪。

  泠琅抬头,朝三楼一瞥,便看见一道高瘦轻敏影子消失在重重花栏后。

  她抬脚便跟上,有小童来问询,她摆了摆手,对方便识趣地退到一边。

  顺着楼梯,泠琅紧贴着冰凉墙壁慢慢往上探寻,即使环境喧嚣,灯火摇曳,她也始终保持绝对静默,连影子都没露出几分。

  三楼是包厢雅室,比起一二楼要安静幽深太多,回廊曲折繁复,若是不熟悉此地人,极易迷失在重重雕栏深处。

  她如一尾在暗夜中伺机而动游蛇,身躯紧绷着,感官在竭力搜寻周围线索,判断每一处气息,分析每一处痕迹。

  他去哪儿了?

  又绕过一处充盈着暗香门,门内有隐约娇声燕语,她默然路过一处又一处转角,这里连廊道中摆放花卉都几乎一模一样。

  直到泠琅第三次看见某盆晚香玉,叶片深绿,开了五朵,其中一朵已半残。

  她才咬牙确信,自己找不到他了。

  真有意思,明明一直保持着距离,怎么忽然间就不见踪影。

  停留思索了两息时间,泠琅十分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既然已经跟丢,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下楼时候便不再那么谨慎,她快步穿梭在杯盏酒筹中,还顺便拿了几颗案上散落葡萄。

  小童殷勤为她开门,她目不斜视,快步走入沉沉夜色中,冷风吹拂过覆着布巾脸颊,也能感到微微凉。

  行了几步,她却停了下来。

  粗大廊柱背后,绕出一个人,黑衣覆面,身形高瘦,背后有把剑,还未出鞘。

  他没有说话,双眼也隐在兜帽之下,但泠琅知道他在看她。

  也知道他在等她。

  一侧是传出隐隐喧闹酒楼,另一侧是寂静深冷长街,他们隔着夜色对视,警觉而探究视线落在对方身上,谁也没开口。

  泠琅没有思考他如何发现自己,她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他刀伤竟已好了?

  那一刀狠而深,她绝不怀疑它破开血肉力量,再怎么,也该休养个把月再出来乱窜吧,怎才十来天就迫不及待来上工。

  这杀手归属组织,也颇残忍了些。

  泠琅却想到更残忍手段,如果她再往那上面来一刀,他怕是无力再回去了……

  人依旧静,风依旧凉,许是感受到了她骤起杀意,黑衣人忽地反手拔剑,往胸前一格。

  铮然一声响。

  泠琅后撤两步,虎口被震得发麻,几乎让她握不住刀柄。

  这么短时间,他怎么反应过来?他真、真很聪明啊——

  泠琅几乎带着惊叹地想着,自己确很久没碰上如此适手对手了,这个认知她全身血瞬间沸腾起来。

  适手对手,可遇不可求对手,能让她反复品咂意犹未尽对手,她无比渴望想知晓,他剑到底有多快。

  下一刀已破空而至。

  四十九式入海刀——试夜潮。

  夜间生潮,天地暗沉,无人能试其深浅,只有静待日升再观察来时痕迹。李如海却说,潮落潮生,自有声音可听闻,有雾气可揣摩,无需等待日出一刻。

  刀锋寒锐,震荡气波划破了廊下悬挂彩绸。她迫切地想用云水刀,来试他潮。

  他仰身,堪堪避过了这势不可挡一击。气波划过他鼻尖那一刻,泠琅看见了它高挺笔直弧度。

  一招落空,而试探远未结束,她踩在廊柱上纵身飞跃,在离开下一刻,方才借力柱身陡然刻上几道剑气伤痕。

  他追了上来。

  熟悉剑法,没有任何多余弯折,朴实简洁到了极处,也致命到了极处。剑气与刀风战在一起,刮掠过屋顶瓦片,惊起一屋尖叫。

  泠琅恍然不顾,她眼中只有对方剑尖一点寒芒,它比她所见过任何一颗星子都来得冷而亮。

  刀与剑厮杀,炽热与寒凉博弈,金属摩擦后弹开,转瞬又紧贴在一起,刺啦一声,迸射出点点火星。

  泠琅渐渐觉出酣畅意味,他们已经过了不下五十招,拆了又接,解了又连。她已经摸出了他路数,干净狠厉,到现在都没贪过任何一次。

  而他也看穿了她自负,她再陡然强攻时候,他已经化解已经愈来愈从容了。

  这一架难道真要打到日升吗?

  泠琅眼神一凛,她看见他身后有一处极其幽深天井,火光电石之间便做了决定。

  斩,劈,他果然无法后撤,只能举剑来挡。她使出一招龙吸水,刀背一敲,将对方剑勾缠而出。

  剑脱力坠落,哐一声响。

  成了!泠琅心中狂喜,接下来——

  却见眼前人反应极快,他当下左手做掌,运气便朝她按来!

  泠琅一惊,也用刀背来挡,未曾想对方以牙还牙,在临面时变按为劈,将她脉门扣了个死紧。

  他也想让她弃刀!

  一阵剧痛传来,她立即作出取舍,手一松,任凭武器啪地撞在石面上,跌落到夜色深处之中。

  而她自己,在惊怒之下捏紧拳头,一拳朝他砸了过去。

  对方没想到她能挥出这么潦草一拳,竟躲闪不及,右肩狠狠吃了一记,他发出了一声低沉闷哼,显然是痛极。

  她瞅了个准儿,趁他吃痛间隙使劲一推,继而抬脚便朝他屁股踹去。

  那一屁股之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未曾想他刚好抬眼,下意识就抬臂来挡,泠琅一击不成正待后撤,他却顺势抓住她那只脚,往前面一拉——

  她一个踉跄,狠狠撞进了他怀里,二人失去重心,噼里啪啦地滚在瓦片上,彼此拉扯着,谁也不让谁起来。

  场面一度非常滑稽,什么入海刀法,致命剑术,统统无影无踪。他们赤手空拳地扭打在一起,泠琅挣扎着想掐他脖子,他却试图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混乱间,她脚踩在他胸口,手在拼了命去扯他面罩,而他死掐住她腰,把她手腕几乎要捏碎。

  还有什么刀者剑客风采可言,泠琅恼恨地想,他们同乡间摔跤小儿有何区别,更叫人难受是,她好像是打不赢那个。

  二人始终克制着,除了偶尔闷哼低喘没有发出一丝声,他身上气味居然挺好闻,有种熟悉清爽,手臂长而有力,正牢牢地锁住她,叫她动弹不得。

  眼看着真要落下风,泠琅憋足了劲,将腰身一挺,硬生生抬起了膝盖。

  男人!怕不就是这个!

  这才是真正致命一刻!

  一切仿佛被无限放慢扩大,她面罩下笑容残忍狰狞,而他想必,一定在惊恐中眼睁睁看着毁灭来临吧!

  一击落到了实处,她来不及感受膝上有何物,就见对方痛哼一声,立刻放开了桎梏着她双臂。

  泠琅连滚带爬地起身,连忙去寻落入天井中云水刀,再提着刀上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只留一屋顶凌乱瓦片,证明这里曾有一场搏斗,且略有不堪。

  她立在屋脊上环视四周,只有夜雾渐深渐浓,别是一概看不到了。

  这一晚,泠琅睡得十分之香甜,梦里都是痛打杀手愉快场面。

  乃至于第二天去见江琮时,脸上也是止不住、发自内心和善微笑。

  但对方好像心情不怎么好,他脸色有点白,说话也极轻极虚弱,才呆了一会儿,就想打发她走了。

  泠琅觉得疑惑,但没有多问,直到转出那间雅致茶室时,才慢慢觉得不对味。

  昨夜杀手身上味道,怎么同这可怜夫君淡淡兰草气息这般相像呢?

  第二次见面,黑灯瞎火,虽有月亮高照着,但廊下阴影之中还是看不太分明,并且她依然忙着演戏落泪,没有功夫细看。

  如今青天白日,江琮在椅子上好端端坐着,含笑望于她。她也终于没什么泪好落,于是毫不客气,笑眯眯地把他好生看了几个来回。

  得出结论:好看,确实好看。

  或许是因为病弱,常年不见天日,他很白,显得发色更乌,眉眼更深,那颗红痣尤其是鲜焕如丹朱。

  刚过二十,身上还沾着精致少年气,声音亦介于清润与低沉之间,显现出冰泉般剔透质感来。气质清朗温润同时,也未脱去少年青涩,这着实是男子最妙一段年龄。

  多年病痛并未使得他恹恹疲惫,反而有种琉璃易碎脆弱美感,加上人也温和从容,这份脆弱便更成了雅致,叫人赏心悦目。

  赏是泠琅心,悦是泠琅目,纵使她走南闯北多年,高门大户也去过不少,但这般叫她顺眼青年,还是头一回碰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更是其中集大成者,平日里望着这样一张脸扮作贤妻,就是五分演力也能发挥成十分来。

  不由心中感叹,画鬼用“病鹤”二字形容,真乃妙绝。

  那厢,江琮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神色还几度变换,不由轻咳一声:“夫人这是在看什么?”

  泠琅掏出绢帕,轻掩红唇,做出女儿羞态,说话却十分直白:“在看夫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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